浅野隆高话还未说完,已被那蓝缨月人不耐烦地打断。
她斜视瞥了浅野隆高一眼,淡淡说:
“这八云蓝先前早已被四大魔中三人合力击伤,现在又被我姊妹两人合力打得伤上加伤。阁下领有步军马军数百人,竟不敢对付一个伤上加伤之人,难道左大将的部下都是这般不中用的吗?”
这姊妹俩自始至终便只是对八云蓝说话,头一回对浅野隆高说话便是劈头一阵讥讽,浅野听了不禁心中气恼,冷冷问:
“两位这是什么意思?”
那蓝缨月人只摇头冷笑,并不回话,回头携了妹妹的手,说:
“别理这些家伙,多和他们说上一句话,恩师也脸上无光。妹妹,我们走。”
说罢两人脚下往前一纵,转眼间已奔出数十丈远,消失在街尾。
浅野隆高心头气堵,将手一挥,对身边众兵马下令道:
“将八云蓝和那两个臭丫头一柄绑缚了,送往马场大人处。”
众兵马接令,齐声发喊,拥上前来。
八云蓝颤巍巍站起身来,一骑月人正冲到面前,挺矛朝她面门刺到。八云蓝左手倏地翻转,抓住那人矛杆,向前一送,撞在那人胸口。换作平时,这一撞足可穿人胸背,现下虽身负重伤,力有不逮,也还震得那人口喷鲜血,翻身落马,丢了性命。
众士卒见八云蓝重伤之下,竟仍如此悍勇,脚步不禁一缓。
浅野隆高厉声斥骂:
“怕个什么,让人嘲笑我们左大将部下的兵马都是无能之辈吗?”
月人们这才鼓劲又复冲上。
便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,八云蓝右手擒住了那落马骑兵的马匹脖子,单手提着那高头大马,竟犹如提稚儿,身子向后急纵,抓着那匹马一并落在橙和晴雅身边。
橙和晴雅正要问八云蓝伤势如何,八云蓝却不由分说,先将橙扶上了马背,又将缰绳塞在她的手里,口中急忙说:
“橙,你带着晴雅小姐先逃,这里我会想办法抵挡!”
说话中,又将晴雅硬拽上了马背。
橙和晴雅听了她话,哪里肯依?橙只是不断哭告恳求,晴雅也在一旁急说:
“那怎么可以,八云道长你受了这样重的伤,要逃就大家一起逃吧。”
八云蓝说:
“他们兵马这样多,若不留人下来抵挡一阵,没人能逃得了。晴雅小姐,你不是要找自己妹妹吗?怎能死在这里?”
晴雅愕然不语。
橙啜泣说:
“可是蓝大人你自己留下来,会死的!”
八云蓝伸手轻轻抚摸过她脸颊,目光中柔情百转,只是苦笑摇头,道:
“我答应橙,我不会死就是了。”
橙还待要说,浅野隆高一并人马却已冲到。八云蓝见状,一掌狠拍在那马后臀上。那马嘶鸣一声,四蹄飞奔而去。橙双手拽着缰绳,回头看去,只见八云蓝靛蓝色的身影已渐渐淹没在月人重重兵马之中,又听得厮杀喊声渐渐远去,两眼便渐渐为眼泪濡湿,终于视野中变得模糊一片,再也看不清什么。
晴雅平生首次目睹这生死离别的情景,也不由得悲从中来,想温言安慰橙,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,只得伸手轻抚她后背。
橙忽然将牙一咬,转过身来,抹去了眼眶中泪水,双手死死拽紧了缰绳,两足不住狠狠踢击马腹。那马被踢得连连痛呼嘶鸣,更加紧步伐向前猛冲猛撞,踢翻一片断木残瓦。
二人乘马奔驰了一阵,绕过几个巷道街角,将晴雅头也绕得晕了。橙忽然勒住缰绳,自己滚鞍下马,又将晴雅拉了下来。晴雅正要问她,橙却从地上拾起一支断了半截的铁枪,二话不说,径直插落在马头上。
那马头顶上登时血花四溅,一声不吭,倒地毙命。
晴雅大吃一惊,只当橙气愤已极,竟然自暴自弃起来,急忙问:
“橙,你做什么啊?”
橙取出一块手绢,稍稍犹豫一阵,还是沾了些马血,在墙壁地面上涂抹几处,又拔出那断枪在四下里留下刻痕,伪造出打斗的痕迹,末了将断枪一扔,这才说:
“人间之里已经沦陷了,随时都有可能遇见月人的兵马,骑着马目标太大,容易被发现。我们还是步行,专挑小路躲藏,说不定能混出城去,那时再投其他地方避难。”
晴雅听她说得有理,正点头时,忽然看见橙头顶一对猫耳忽扇忽扇地转动,奇问:
“橙,你的耳朵怎么了?”
橙双眉紧蹙,忽然拽着她手,躲入了邻近一处墙缝中。
这墙缝甚是阴暗隐蔽,只是极窄,刚容得下一人侧身站立,若不是橙这般幼小之人,又或者晴雅的身材再稍许丰满几分,便挤不进去了。
饶是如此,仍挤得晴雅气息不畅,便低声问:
“橙,怎么了?”
橙嘘了一声,更压低了声音说:
“我听见了马蹄声,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了。”
晴雅听得心头一颤,急忙闭紧嘴巴,静静等待了一阵,却还未没听见任何动静,正不耐烦间,刚要出声询问,却忽然听见隐隐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。
过不多时,马蹄声越来越响,听来应有数十骑,中间杂有尖利喑哑的说话声。晴雅听见其中一个声音正是浅野隆高,这才知道橙所说的并非虚言,急忙屏息静音,只等这一队人马过去。
远远地听见马队中一人说:
“那个八云蓝还真是不好对付,受了那样重的伤,硬是拖了我们这许多时间。浅野大人,为何不将她一刀宰了?”
那浅野隆高的声音回答说:
“你懂得什么,这八云蓝本事这样了得,我们送给马场大人,净化之后再为我们月都效力,那可是一大助力。我们这番出战死了许多人马,没有补偿怎么能行,反正是八云蓝自己做的,就让她自己补偿,今后为马场大人效力,岂不是正好?”
另一人接口说:
“只可惜让那两个丫头跑远了,不知还找不找得到?”
浅野隆高说:
“人间之里已经全部为我军控制了,区区两个丫头能逃到哪里去,早晚逮住她们!这两个丫头看来没什么本领,只一刀杀了,将尸体带回去制成傀儡兵就好。”
晴雅听得心惊胆战,却见橙身子微微发抖,脸颊边肌肉抽动,双拳尽攥,骨节几近发白,那显然并非害怕,而是在竭力压制心中怒火。
那一队人马一边说着靠近,忽然马蹄声止住,一人说:
“浅野大人,你看那是什么?”
浅野隆高则说:
“嗯?那是被那两个小丫头抢走的马,怎么死在这里了?”
原来是发现了被橙杀死的马尸,一行人下了马来,围绕着马尸查看了一番。橙所伪造的那些打斗痕迹,自然也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。
浅野隆高沉吟一阵,说:
“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战斗,那两个丫头撞见了另一队月面军,连马也死在这里了。这里有这么多血,说不定两人身上还受了伤,咱们上马再追!”
晴雅躲在墙缝中,听得数十骑马蹄声越行越远,直至听不见了,心中才稍稍松一口气,与橙先后钻出了墙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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